何霖

我要吃飯啊!

    鹿佣【哈格雷妮亚】



    重發


    鹿头X佣兵(护林者X逃兵),私设有,特别多的那种。


    鹿头人类设定,粗话少许,慎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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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「他在那!别让他熘了!」

   

    「……浑帐!」


    一身迷彩服裤装被沿路枯枝勾破好几个洞,画着黑纹的脸颊全是细碎的刮痕,蓊鬱的林子裡蜿蜒的山路,坡道像口深井,迳自吸去他的体力,没有着水也没有回音。


    奈布已经受够了长期军旅和不公平的对待。


    什麽叫做僱佣兵不但得充当廉价劳力,上战场时还得冲锋陷阵?肤色和身材让伤痕累累的背膀成了歧视的箭靶——这明显已经超过了契约范围。


    置身军法之外,男子确实是忍气吞声待到约定时间才打包行李准备离开,但上头却强行要留下他——别无选择,只好暴力突围后落荒而逃进营区附近的山林。


    把这行当饭吃后未曾如此狼狈,若自认倒楣只会觉得自己该死的逆来顺受。奈布啐了一口,长期训练出的体力经过这麽一跋涉已经见底,但追兵可不会让他有时间怠惰,顶多使他谢过一遍又一遍林子裡的崎岖与树丛的茂密,因为它们替他挡下不少子弹。


    逃过这次,他再也不会接那些天杀的白人生意。


    夜色深邃而月色清明,男子无心欣赏,用最后一丝气力左拐进大石块的遮蔽之下,按着腰间匕首,试图让气息稳定。


    奈布擅长近战和肉搏,这是军队裡广为人知的事情。他不怕枪,只怕没有一个发挥的舞台。


    不过人数众多之下,在他们扣下板机前将敌方全员歼灭是不可能的,就算发生奇蹟也一样。听着军靴叩上泥地的闷响,剧烈撞击胸骨的心跳暴躁而急促,男子手上使力握住刀柄,掌心发疼,双眸烈焰般炯然,脑裡不着痕迹地为自己倒数死亡。


    归西也比现在生不如死的烂状态好太多。


    逼近了,太近了。


    「小佣兵,我们知道你在这裡,所以快出来,跟我们回家去吧。」


    几个从容的跫音使他心头微颤,渗入空气的同时隐藏主人的气息;以为是从另一边包夹而来的追兵,奈布正想扭腰再闢新道,发现右侧走道的小丛裡晃动一阵——


    空气流动静止了,不,是他被眼前景象压抑着不敢呼吸。


    由上而下罩住他的阴影逼他屏息。


    在附近的城镇裡,奈布听说过关于这片林子的传闻。


    有个怪物在这裡出没,手持锋利巨斧,身材壮硕魁梧,性格凶恶残暴。


   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。


    那双皮靴漆黑如玄日,刀刃在双手间将杀意勾勒成具象,高壮的躯体披盖轻甲——就算身形上像是个人类,也无法让人忘却他颈部以上是个「非人类」。


    奈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
    硕大的驯鹿头颅对着前方,正气凛然;蓬鬆的棕黑毛髮折射月光,斑斓夺目。从喉头不断翻滚的低吟夹杂鼻息,无一不指出「牠」的怒火已经沸腾,压抑到了极限。


    「不对啊,你们看那是……」


    「怎麽回事?难道那些村民的鬼话是真的不成!」


    「等一下别往前了!」


    「怂货!你给我——」


    众说纷纭而嘴杂,惊动不少林间栖鸟。鹿首四望,嘴裡躁动的火气掩不去,一脚前踏,粉尘扬起,男子几乎要被那野性的咆啸震聋双耳。


    愤恨、怨怼地。


    「吼啊啊啊啊——!」


    撕裂了天空,震撼了地面,就算摀上耳朵也完全无法隔绝那高分贝的吼声。其中的情感直击他的心脏,强烈而真实。


    「牠」想要的不是他们离开,而是要确保某样东西的安全。


    那是动物地盘被侵犯时才会发出的呐喊。


    不知为何得出这个结论时,他冷静得不寻常。


    追兵尖叫着逃离,弃兵曳甲得狼狈,有人还腿软了要人拖。


    在一旁看了,大快人心——不过这裡还有另一个角色,直勾勾地朝他这儿望。


    脚跟被石头抵住,没了退路。


    眨眼功夫,属于野兽的气息往他脸颊扑上。

   

    这瞬间,奈布听不见自己的心跳。


    那双墨色瞳眸直勾勾地朝他瞪,却感觉不到半点生气,也没有焦距。「咦……」


    怯怯压住想碰触的祟动,视线试着迎上,怪物却将巨斧插入沙土裡头,双手一扬按在脑袋两边,向上一推——


    以为是什麽猎奇画面的他吓得摀住双眸,结果止不住的好奇心强迫他睁眼,映入瞳孔的,居然是一张成年男人的脸!


    半阖的金色眼裡有着对他的好奇与有善;汗水打湿鬓角和颊侧,乌黑及肩长髮微绻,贴上肌肤;高挺的鼻樑凑在他身边,嗅闻不断,少许鬍渣挠得他难受,却一动也不敢动——那凶器还近在眼前啊!


    「……母亲没有排斥您。」过了许久,在「牠」快把他全身上下品评过一遍后,发出了感想。


    「……蛤?」


    出乎意料的言论使奈布一头雾水,蹙起眉头,只能耐着性子等待那人自己拉开距离,给他空间好好呼吸。「母亲,哈格雷妮亚,森林之母;儿女,班恩,护林人之子。」


    单膝跪下,臂间尚环着鹿首头套,男人用空出的那隻手,上抬,下抓,捶胸,接着伸出两指,轻触嘴唇,再是额头,最后抚着胸膛,深深弯腰,那低得能与土地共鸣的声线才窜入他耳裡:「您是母亲的客人。」


    「你在说些什麽?」止不住的颤抖因对方一席话而淡去,奈布急着要男人起身,殊不知这肌肉块头根本不受一丝影响,只是微微晃下。


    护林人……他在心中呢喃。若以此来解释,便能理解那人必须驱逐外来者,他的老家也有类似的信仰元素——但为什麽,自己没有被当作入侵者的一员?「母亲……欢迎愿死之人。」


    不着边际的对话终于有个方向,或许是自己方才那个「必死无疑」的想法被得知——不过这也说不通,凭什麽一个护林人可以读心思?


    「愿死?哈!别开玩笑——」


    「您的眼裡,没有光芒。」


    闻言,奈布大笑几声,却渐渐转为难受的嗫嚅,靠上大石,别开头。


    是啊,他受够了,若不是为生活所苦,他也很想待在家乡——母亲的等待不值得一个离家多年却未能出人头地的傢伙。僱佣兵背负的黑暗太重,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在她面前抬得起头。


    他早就累了,精神压力早就超过了极限。


    不想去思考自己现在的模样在对方眼中有多麽可笑,男子摀着脸,贴着巨岩滑坐在地,遮掩着红透的眼眶。


    「你说你叫班恩?」


    「是的,很开心能代替母亲与你相见。」


    「这样啊……」自嘲地讪笑几声,奈布缩着腿,唇瓣微启,动得艰难。「所以你所说的母亲……欢迎我去到她身边?」


    「不全是。」


    孕着泪水的蓝眼瞪大,抬头的那一刻瞬间被老鹰似的视线紧攫,逃也逃不脱。香槟色的瞳孔一收一放,泛起些许暗金,眼色却仍柔和,彷彿能融化世间一切负面与不公,但仍让他难以接受。


    原来……连森林之母也无法完全地接纳他吗?


    「母亲有言,若客人不嫌弃,便请随班恩来。」


    「啊?什——你等一下!」嘴上说得礼貌,手上抓住他的意外纤细的腕部一拉,男子整个人起身,力道大到甩也甩不掉,只能盲目地跟着男人,一步步走进森林深处,左弯右转,看不见路程的尽头。


    对方的步伐不急不缓,就是攒得他胳膊生疼,没有退路也没有援助,根本不知道会被带到哪处!


    顶上叶片愈渐稀疏,月光的冷色调也沉寂在迷彩服的边缘,盘根错节成了光洁的土地,直到他们出了林子,来到悬崖边。


    奈布第一次觉得心底阵阵热流,耳根发烫,双眼打直,只因眼前景象的美已不能用现有的任何一个字词去形容。


    「这裡,是最靠近母亲的地方。」


    他听见男人这麽说着。


    从上向下看,这是个不平整的月牙湾,峭壁内凹,海面前蚀,男子脚下踩着块突出的尖石,为此地印上了人烟。


    升至穹顶的满月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温柔,细緻银光洒在水波之上,注满面积不大的小滩;却也像是烙在了谷底,模煳了海与崖底的边界,和着轻抚,含着慈爱,分不出是石上的海浪斑纹,还是洋上的硬核节理。


    凉爽却不黏腻的海风夹杂野百合的清香,从岩壁的缝隙之间吹出,刚开始是极小的呜鸣,渐渐膨胀、圆润,幻化成高低有致的美好乐音,不至响遏行云,也不如高山峻岭般难以触碰——

   

    像是一首歌谣,徐徐,缓缓,没有华美的字彙,只有朴实的语调。


    树叶轻曳,光影斑驳。


    那个男人,班恩,木然放开了他的手,十指紧扣,喉间的呼噜声不像前些时候的杀气腾腾,反而像在祈祷,或者说,臣服。「迷途者啊,我亲爱的迷途者们。」


    等到对方再次启唇,是伴上了谷间沉吟,开始咏唱之时。


    「容我成为您们的方向与标的。」


    「毋分昼夜阴晴,月盈月缺。」


    「恩惠如您,至高无上的哈格雷妮亚,请容我以虔诚之心呼唤您。」


    「您将凡间丑恶、人世斗争,全数拥入怀,包容子女们愚拙。」


    「您将鸟啭花语、清风明月,全数不私藏,带给子女们恩泽。」


    「至高无上的哈格雷妮亚,我愿用一生守护您,愿您的高洁永存。」


    「倾听护林人的呐喊吧,母亲。」


    「倾听愿死者的灵魂吧,母亲。」


    「倾听——」


    「我们的声音吧,至高无上的哈格雷妮亚。」


    盘旋上空,宛若没有重摔落地的那一天。


    男人顺着旋律哼着,而奈布已听不见自己心中的鼓譟,闭上双眼,享受迴荡在岩壁之间辞句,任由绵软的月色搭上眉眼轻吮。


    夜风吹拂,吹去了一身俗尘——有种连这个佣兵身份沾染的血腥也能一笔勾销的感觉。「不全是的原因,我想您应该能理解。」


    指向静悄无浪的彼方,班恩刚毅的脸上出现一丝笑靥,微弯的金眸很是耐看。


    「母亲无论何时都欢迎您,我的迷途者;但她一直希望,能在对的时间遇见她的子女们。」


    「……!」


    这是,要他好好活下去的意思?


    久未放鬆的嘴角打破冰封,浅浅上扬,望进那双眼瞳深处;随后,慢慢移开视线,转过了身,往原路走去。


    「愿哈格雷妮亚与你同在。」


    男人没有阻挠,只是在他身后喊了声;而他鼻头一酸,也不回头,埋首向前,只是嘴上低低的说了句,音量小,却绝不含煳。


    「……愿哈格雷妮亚与你同在。」


    话语凝结时,奈布热泪盈眶。


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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